花七

The blind.

陌生那位(盲恩)

“你做乜又迟到咖?”

 

温柔清脆的声音在右侧突然传来,依着导航走在回家路上的文申侠脚步一顿,迟疑地摘下塞在右耳的耳机去掉机械女声的屏障。右前方有个穿着低跟鞋的女生迈着不快不慢很是陌生的步调从身侧走过,带起一阵风,香水很熟悉,气味却不是。

 

“我系老地方等你啦。”

 

脚步声走在前方,声音再次传来文申侠意识到对方在聊电话,鬼使神差地放缓脚步离前方的女生不远不近的距离。大约一百米上了长楼梯,女生走入了一家咖啡馆,开门时咖啡的香气从即将自动带上的门缝里钻出扑到稍后两步的盲人脸上,文申侠的脚步停滞了两秒,握紧手里的盲杖捏住垂落的耳机重新塞入耳朵。

 

咖啡店正好在文申侠住处的楼下,盲人戴上耳机听到导航结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仿佛失了魂一样跟着一个陌生的女生走了一段路,连走回家楼下都不知道。他站在咖啡店门口隔着停止导航后安静的耳机去听周围的环境音,来往的人在说话,那把女声没有再响起。良久,文申侠转身慢慢走上熟悉的楼梯。

 

 

附近搬来的一户人家小孩似乎在学习钢琴,钢琴声总是会在周末的下午3点响起,这个时间段严格来说并不达成扰民的要素,即便文申侠几乎被那反复断续磕磕巴巴的梦中的婚礼吵得有些烦躁,他也没有想到要做什么措施。手头上的案子很重要,他需要安静的环境进行思考,谷一夏在家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只会让情况雪上加霜。文申侠戴好墨镜抓起手机,兜里揣上md机离开这个对他来说嘈杂的环境,盲杖拍子略乱地敲在台阶,落到楼下对着咖啡店,文申侠脚步停滞了半秒,转身走下另外一边长楼梯,找了个远离琴音的台阶坐下,接上md机听几乎倒背如流的录音静静思考。

 

MD机的录音隔绝大部分声音,文申侠没有注意到钢琴声什么时候停止,与耳机里声音极为相像的女声响起时,他惊慌地摘掉耳机转头抬起面向那边,扯痛耳朵软骨也无心理会,心跳快了几分。

 

“sorry,吓亲你啊?我头先唔小心跌咗张曲谱,比风吹落你隔离,可唔可以递一递比我啊。”

 

女生听起来带有些歉意,文申侠抿紧唇些许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听,方才思考太过入神,没有留意到有什么纸张落到附近,盲人稍动身,听见靠墙的身侧有纸片落下的窸窣声,用手指碰了碰捏住薄薄的一页纸犹豫着递过去。

 

“尼张?”

“系啊,唔该。”

 

对方的声音稍提高些许,文申侠感觉手上的纸张被拉扯,不舍地捏住一下,在对方感觉到奇怪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及时松开手。应该不是幻听,文申侠暗忖,女生收好乐谱从他身侧走下楼梯,盲人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挣扎一瞬,关掉md机塞入口袋,抖开盲杖跟在对方的身后。

 

这种行为是不理智的,文申侠试图从晚风带来的那股有着细微差别的香水味找出理由来劝阻自己的行为,前面的女生没有再说话径直地沿着街道行走,傍晚后的街道行人渐少,拐入窄街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盲杖敲在地面的节律。

 

前面的脚步稍微加速,文申侠忍不住跟着加快了几步,前面突然停下,似乎拿出什么,他猜测不出对方的动作,连忙停下脚步有些慌乱地举起手。

 

“你做咩跟住我?…..你睇唔到野咖?”

“…嗯。”

 

警惕的声音再次响起勾起了盲人的一些回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应答。

 

“咁你做咩跟住我啊。”女生语气稍微缓和,大约是感觉文申侠没有恶意或者单纯因为对方是盲人而降低些许警觉。

 

“sorry啊…”文申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惹人误会,压低声音轻轻道歉,莫名地渴望对方可以多说两句话,“你把声同我……朋友好似。”

 

朋友二字有所停顿,女生在昏暗的路灯下望见盲人墨镜下忐忑又隐忍的表情有些猜测:“…女朋友?”她想开玩笑问对方不是想用这种老土的手段搭讪吧,见到盲人抿紧的嘴角微微抽动,更像是忍耐着某种情绪。

 

“…算系。”文申侠听见那个询问的尾音就像是当年那个人带着调皮的语气问他[我依家算唔算系你女朋友?]理智在极力地告诉他,面前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仍然有伸出手的冲动,他用颤抖的手指握起拳头,用着更快的语气道歉:“sorry,我无心跟踪你…你把声真系好似,同埋系同一种香水。”

 

面前有翻找包包的声音,文申侠深知自己此刻应该转身就走,但他内心某一处在等对方可以再开口说些什么,接着他感觉到对方握住他的手腕,把一张纸巾塞入他手里。

 

“…你介唔介意讲下发生咗咩事?”

 

女生的声音变得担忧,像是那位知晓他生病时的关心,文申侠把纸巾揉入手心,他鼻子酸涩,闭眼忍耐住涌动的情绪,避免自己在陌生人前失态。

 

“你唔想讲都唔紧要咖,我…走先啦。”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坦然地对一个陌生人坦白心事,即便那个女生有心想帮下面前这个明显情绪不对的盲人也无从落手,她迟疑地转身准备走下楼梯,一只手从背后准确地捉住她的手臂,她吓了一跳,还未转过头,那只手已经迅速收回。

 

“咩事?”

“你可唔可以帮我一个忙啊...我想听到佢读尼一段话。”

 

盲人开口说话连嘴唇都在颤抖,声音里带着试探,精致的喉结在领后滑动两下,他递出手机。女生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文本,是一段简短的结婚誓词,写在备忘录上,日期是两年前。盲人的左手中指上有一枚银白色简约的戒指,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都系唔好啦,唔好意思…”

 

文申侠低下头闭紧双眼抑制更多的眼泪滑落,正想收回手上的手机,被一双微凉柔软的手握住制止。

 

“我请在场各人见证

我,戴天恩

愿以你,文申侠

为我合法丈夫”

 

声音很温柔坚定,与文申侠记忆中的声音重合一起,他不能再控制住彻底倾泻的情绪和眼泪,手指紧紧扣住手机,背出他曾深刻背诵的誓词。

 

“我请在场各人见证

我,文申侠

愿以你,戴天恩

为我合法妻子”

 

女生抬头看着盲人眼泪从墨镜下滑落到尖下巴,断续滴到手背和早已息屏的手机面,她慢慢松开双手,动容地说出对方或许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take care 再见啦。”

 

那位陌生人刻意放轻脚步慢步离开,凉风从街的那一头吹过来,将盲人的脸吹得冰凉清醒,文申侠双手握住手机塞入口袋里,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那枚稍紧的指环从中指指根旋转摘下,推入最为合适的无名指指根。

 


(梗来源:《试当真:对面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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